仕丹莱收藏基金:投机对艺术的胜利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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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罗敏 来源 : 《第一财经日报》 |
瑞典的收藏家乌里·希克认为他们“其实是交易商和投资者”。但仕丹莱收藏基金迅速套现的故事虽不太光彩,却很可能成为中国当代艺术品拍卖的高峰和转折点。
曾由大型博物馆、美术馆收藏或展出,曾被具有学术权威的学者、著作引用或记录,都是评判艺术品价值的重要指标。仕丹莱收藏去年方才公开现身,但短短几个月间,诸多包装手段一个不少
在今年3月宣布200多件中国当代艺术品藏品将拍卖之前,很少有人知道仕丹莱收藏基金(Estella
Collection)的名字和它的来头。直到如今它依然神秘如昔。所不同的是,其藏品在拍卖领域已掀起惊天波澜,它的名字已众人皆知。
承接拍卖的苏富比将仕丹莱的这批藏品称为“市场上最重要的中国当代艺术品收藏”。在今年春季和秋季分别于香港、纽约举行的两场拍卖会上,张晓刚、蔡国强、曾梵志、徐冰、黄永砯等中国当代艺术界最炙手可热的名字出现在其中。已于4月结束的香港地区拍卖会上,百余幅作品冲破经济不景气的阴霾,一举拍得1800万美元,远远超出预估价格。
比利时的尤伦斯夫妇(Guy & Myriam Ullens)和乌里·希克(Uli Sigg)等人,都是收藏中国当代艺术品方面的大家。相对于他们,挂着仕丹莱名字的这家基金可谓籍籍无名。但现在大家看到了:仕丹莱收藏基金在过去三年中疯狂聚敛中国当代艺术品,速度之快、范围之广令人吃惊;一旦大举抛出,获利之丰也叫人咋舌。而且,最近他们还惹上了一点小麻烦:被收购又被拍卖其作品的中国艺术家们,纷纷满脸冤屈地抱怨仕丹莱“欺骗”了他们。
“我感觉我被欺骗了”
以6万美元的价格卖给仕丹莱收藏,却在4月的苏富比拍卖会上发现此作品以20万美元以上的价格拍出,摄影家何森不能不感到愤怒。他向《纽约时报》说,包括他在内的许多艺术家,当初在画商迈克尔·高德尤斯(Michael
Goedhuis)的蛊惑下,把最好的作品卖给了仕丹莱,“有些作品的价格甚至是相对很低的”。然后他们发现这些作品出现在拍卖场上,“觉得自己被他出卖了”。
另一位画家、40岁的俸正杰则发现,在苏富比,他的一些作品正在以他给高德尤斯的5到10倍的价格拍卖。
这位高德尤斯是拍卖场上的常客,本人在伦敦、纽约和北京皆拥有画廊,藏有不少中国艺术品。正是他一手促成仕丹莱基金建立,此后三年,他流连中国,为仕丹莱物色价格、品质合适的作品。
而这三年正好是中国当代艺术品价格飙升的时期。仅在几年前,低于5万美元的价格,还能买到张晓刚的作品。2004年12月3日,《第一财经日报》第一次全面关注中国当代艺术品拍卖;此前的10月31日,在苏富比有史以来第一个中国当代艺术专场上,蔡国强的《为龙年所作的计划NO.3》创下了90万港元的拍卖纪录,岳敏君油画《向日葵》拍得60万港元,张晓刚的《大家庭——兄妹》也拍出了42万港元的高价。
当时,张晓刚听到这样的价格,感觉“确实有些吃惊”。但到2007年,他已经成为国际拍卖市场上最热门的在世艺术家之一。据2007年《艺术市场趋势》(Art
Market Trends 2007),其作品的价格仅次于达明安·赫斯特和格哈德·里希特,甚至压杰夫·昆斯一头。
而在今年4月的苏富比拍卖会上,张晓刚的一幅《血缘:大家庭三号》的拍卖价是600万美元,再次创下他个人作品的拍卖纪录。
高德尤斯正是看到了中国艺术品市场的迅猛发展,他相信随着新买家不断涌入,价格还会飙升。“中国现在所发生的一切,就像欧洲20世纪初所经历的。”他说,于是带着仕丹莱迅速扑进这个市场。手段或许有点不上台面:据《国际先驱论坛报》报道,很多艺术家和代理表示,在仕丹莱收藏成型的过程中,他们“被骗一直以为是一位富裕的西方人正在收集作品作永久收藏,最终他会将其中部分作品捐献给一些顶级博物馆”。他们将作品廉价卖给仕丹莱,是因为他们相信“这些藏品将获得长久的名声”,从而增进他们自己的名望。
高德尤斯本人则申辩说,他从未误导任何人,而且,他一直期望仕丹莱的投资者会长期持有这些作品。当去向发生改变时,他自己也感到惊讶,“它不再受我的控制”。
危机四伏时迅速套现
故事并没有沿着艺术家期待的方向发展。到转手苏富比拍卖时,一切都已明了:仕丹莱是一个投机者群体。今年8月,乌里·希克在接受采访被问及此事时明确表示:“我从不认为这种人是收藏家——他们其实是交易商和投资者,并且从一开始就是如此!”
高德尤斯拒绝透露组成这一基金的成员,但《纽约时报》指名道姓地拽出了两位参与者:慧俪轻体国际公司(Weight
Watchers International)董事萨查·雷诺维奇(Sacha Lainovic)和私人股权投资集团invus
首席执行官瑞·德贝恩(Ray Debbane)。两人都没有就拍卖一事发表任何言论。
尽管有争议,高德尤斯还是安抚艺术家们莫抱怨,因为他们在曝光中“搭了顺风车”。对他而言,艺术市场,尤其中国艺术市场,“每个人都在倒卖,艺术家也在倒卖”。他们无非是瞧准了时机,赢得了时间,当全球资本市场变得危机四伏,手上艺术作品价格的不确定因素增加时,这些曾经的买家便想迅速套现。
去年8月,仕丹莱找到曼哈顿商人威廉·阿奎维拉(William Acquavella),后者全面接手,不附带任何条件。高德尤斯只说他的投资者们大赚了一笔,拒绝透露交易细节,但行家预计,整批艺术品的价值约为2500万美元。阿奎维拉自己说“价格很公道”。
仕丹莱迅速出手,也令曾经展出其藏品的博物馆措手不及。就在转手前夕,仕丹莱的藏品在丹麦的路易斯安娜现代艺术馆展出,展览名为“中国制造”(Made
in
China)。展览还辗转到了耶路撒冷的以色列博物馆,直到4月拍卖前才告结束。两家博物馆都被蒙在鼓里。一般而言,为了保持公信力,避免被市场推销利用,博物馆会对即将出售的艺术品避而远之。
仕丹莱还曾经邀请独立学者、顶级中国当代艺术的权威布里塔·埃里克森(Britta
Erickson)撰写文章,这本集中了仕丹莱收藏的图书《中国前景》(China Onward The Estella
Collection)于2007年7月由路易斯安娜博物馆出版,正好赶在仕丹莱转手藏品之前。埃里克森亦认为她被误导了,以为“在帮助严肃、长期的收藏家”。
作为在艺术品市场浸淫多年的老手,高德尤斯对圈内运用的各种伎俩可谓熟络。曾由大型博物馆、美术馆收藏或展出,曾被具有学术权威的学者、著作引用或记录,都是评判艺术品价值的重要指标。仕丹莱收藏去年方才公开现身,但短短几个月间,诸多包装手段一个不少,藏品在拍卖场上的身价自然不可同日而语。
夏季行将结束时,苏富比受邀介入其中。结果便是苏富比有史以来最大、最重要的中国当代艺术藏品拍卖。
这已经不是苏富比与阿奎维拉第一次联手。1990年,他们花费1.43亿美元撑饱了皮埃尔·马蒂斯画廊的胃口。买下了包括Joan
Miró、让·杜布菲(Jean Dubuffet)、阿尔贝·托贾克梅蒂(Alberto
Giacometti)、马克·夏加尔(Marc Chagall)等画家在内的画家的约2300件作品。
只不过,这一次阿奎维拉下手甚快。对此他本人不予置评,“买和卖,这是我业务的一部分。”他轻描淡写地说。
在4月的拍卖会上,曾经一度有人认为,中国当代艺术已进入“平台期”,一线艺术家的价格已经到了一个“非常微妙”的阶段。即使下半年纽约的拍卖尘埃未定,仅从投资的角度看,仕丹莱已获得他们想要的成功,或许以后还是分析市场运作的绝好教材。只不过恩怨未了,按埃里克森的说法:“缺乏信任,艺术世界就无法运作。”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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