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海粟:中国最受争议画家?
|
|
来源:南方日报 |
其艺术特展前天开幕,女儿谈父亲艺术人生
前天,酝酿了两年之久的《百年沧海——刘海粟艺术特展》在广东美术馆开幕。65件作品保价金过亿元,从上海运到广州途中却意外遭遇大雪封路,原本16个小时的火车走了将近70个小时。
作为中国画坛最富争议的画家之一,刘海粟是20世纪中西文化对撞的时代缩影,折射出艺术家为打通中西艺术隔膜所能做到的最大可能。展出的65件遗作和大量文献图片资料中,一股气象万千的生命律动感喷张出来,一个叱咤风云、毫无忌惮的艺术大师形象跃然眼前。
展览开幕式上,刘海粟之女、画家刘蟾从香港赶来。对于父亲的身前荣耀、身后争议,刘蟾平静地说:“时至今日,许多人还未真正理解父亲。有人说他狂,其实那是他的奔放和热情,没有丝毫狂妄;有人说他爱吹牛,那是不懂他从未悲观、永不消沉的生活观,从艺为人他全凭强大自信……”作为刘海粟后人中唯一的山水画家,刘蟾昨日向记者讲述了父亲波澜起伏的艺术人生。
1.因“艺术叛徒”成名
代表作:《北京前门》
父亲在艺术上的起步大概源于一种天才的迸发,但他天生具有叛逆的性格,有许多一鸣惊人的举动。小时候在私塾读书,每天上学都要经过一棵梅花树,他就经常在本子上随意画,被老师批评为“乱涂”。父亲却满不在乎,后来索性在落款时常常题上“乱涂”二字。
14岁,父亲来到上海,在周湘创办的布景画传习所学习。当时,他在外滩的外文书店看到许多西方著名画家的画册,一下子茅塞顿开,开始毫无忌惮地吸收西方艺术的思想。1912年,17岁的他因不满封建包办婚姻,离家出走上海,与乌始光、张聿光等筹办上海图画美术院。1914年,他破天荒地开设了人体写生课。这在封闭传统的当时社会掀起轩然大波,被人骂为“艺术叛徒,教育界之蟊贼”,被骂成“禽兽不如”。但这却对父亲没有影响,他干脆以“艺术叛徒”自励,这事也让他从此名扬天下。
父亲的个性很强烈,照现在的话来说,就是做事总要“出轨”。除了人体写生,他还经常带着学生外出到杭州等地写生,打破了关门画画的传统教学规范。他非常崇拜蔡元培,1921年底,他到北京拜访蔡元培大受启发,随后创作了大量北国风光写生,画了《前门》、《天坛》等36幅画稿。
《前门》堪称他这一时期的代表作。为了画前门,他来来回回看了许多地方,特别讲究地选了前门的一个侧影,夕阳西下,行人穿梭。从这幅画中很容易体会到他在画中追求的一种民族的精神气魄,他抓到那种精神就一气呵成,不是那种精雕细琢式的写生,而是气势磅礴。
2.为中国艺术扬名
代表作:《巴黎圣母院》
结识蔡元培,对父亲一生的艺术之路有举足轻重的影响。父亲一直梦想到欧洲学习西方艺术,在蔡元培的帮助下,他两次赴欧,成为他艺术生涯的重要转折。
他在法国时住在一个小旅馆,每天早晨5点起来学法文,9点吃早餐,然后到卢浮宫去临摹名家作品。当时他临摹过一幅德拉克洛瓦的名画——《但丁的小舟》。此外,他还深入研究伦勃朗的光影变化,研究西斯廷教堂米开朗基罗重新绘制的穹顶壁画。我记得父亲后来回忆说:“想到米开朗基罗绘制的穹顶,我有一种感觉,走进地狱也不会这么震荡,走入天堂也不会这么欢乐。”
父亲从不是一个温文尔雅的画家。当年,日本在欧洲大力扶持自己的艺术家,令欧洲人将他们视作东方艺术的代表,父亲对此颇为不服。为了能在德国举办画展,父亲还受到欧洲艺术学院专家们的“刁难”:“你们中国的古代艺术那么好,比如武梁祠里的雕塑、壁画,到欧洲来做什么?”父亲答曰:“中国古代艺术了不起,但是现代中国人所处时代不同,不能老是去临摹诸如龙门石窟里的东西,应当将古代的东西研究完之后,创造出一个新的东西来。”
两次旅欧,父亲的足迹遍及整个欧洲,为中国艺术家赢得空前反响。他的《前门》、《向日葵》两次入选法国秋季沙龙,这在欧洲是一个世界大师级的展览,马蒂斯、毕加索等都在其中展出作品。由此可见西方艺术对父亲绘画天才迸发式的触动,他在西方革新画派的艺术中找到了时代的新色彩。
3.文革中“老骥伏枥”
代表作:《复兴公园雪景》
如果说徐悲鸿将写实主义带到了中国,那么父亲就将西方表现主义带到了中国。巡欧归来后,油画成为父亲创作的主要题材。他非常注重写生,上世纪40年代曾长期在印尼一带写生,这段时间的代表作为《巴厘岛舞女》、《万隆瀑布》,风格接近野兽派,笔触中隐约可见梵高的影子。父亲特别喜欢梵高,推崇那种强烈的笔触,但西方艺术并不是成就他的唯一原因,特别在文革前后,父亲从众多的社会事务中沉寂下来,扎实研究了中国古代绘画和雕塑、石鼓文和钟鼎文等,这让父亲在文革之后艺术面貌气象大开。
文革时期,父亲几乎被剥夺了画画的权利,被扫地出门,睡地铺。因为我跟父亲被关在一间阴暗潮湿的屋子,也让我更了解了父亲。我记得父亲当时告诉我:“一个人总平平安安地度过,难成大器,这(文革磨难)才是千年难遇的好机会啊!”在牛棚里,他跟我讲史可法临危不惧写下诗集的故事……那段日子,我才真正了解了父亲,了解到他是多么不屈,从未为自己的遭遇有过半点伤心。
白天被批斗,晚上有好心的朋友送来笔和纸,他便在学生从旧货摊上买来的小日光灯下坚持作画。十年文革,只要一有可能,他就抓起笔练书法。他倾力研习《散氏盘》,用金文的笔法写行草书,并将浑然大气的古代书法写意融入到油彩的主观表现之中,真正达到了一个“写”的高度——传统中国画的理想境界。
4.七十年十登黄山
代表作:《泼彩黄山》
从1918年第一次跋涉黄山,到1988年第十次登临黄岳,70年之间,父亲十次登黄山,他一生中最重要的作品也多以黄山为题材。特别是1954年父亲第六次登临黄山,期间巧遇李可染,几个月内他每天清早作画,对黄山的多处情景有了彻底了解。他看到黄山的风雨云雾、万千变化,感觉风物与自己内心的契合。但文革前,他对黄山的创作还停留在写生的层面。文革后的1980年、1981年,他七上、八上黄山,多年来内心对黄山幽壑纵横的感悟喷薄而出,创作了大量泼墨、泼彩黄山图,被公认为画艺大进。
经历文革,父亲胸中气象更为磅礴,他笔下的黄山已经不是对景写生,而是一种胸中写意。手法上,他以“骨法用笔”的中锋线条构建黄山外形,气势夺人,可谓“笔所未到气已吞”,这也成为他艺术风格臻于纯熟的代表。1988年7月,93岁高龄的他第十次登上黄山,被传为佳话。在十上黄山的近两个月的时间里,他到处写生,作画不辍。记得父亲说:“我爱黄山……每次都有新的认识,有画不完的画。”而十上黄山,父亲每创新意,他一生的创造精神与黄山风云变幻的气息相契合,融为一体。
生活中的刘海粟
一件红毛衣走遍天下
刘蟾告诉记者,人说刘海粟狂,但生活中的刘海粟很随便。晚年刘海粟自称“海老”,却总喜欢穿一件大红毛衣,每有记者采访拍照都是同一个样子。家人让他换一件,可他笑着说要“一件红毛衣走遍天下”。
还有一次,刘海粟穿了一件棉质汗衫,领口处和下摆都掉线了。正巧常州老家有位亲戚来看望他,他也不换,大笑着说:“你们不是来看我吗?又不是来看我的衣服!”
尽管生活不讲究,但他对作画却近乎痴迷,比如创作《复兴公园雪景》,天寒地冻家人都不愿意陪他出门,但70多岁的他却坚持站在冰天雪地里画画,在寒风中足足站了8个小时。
|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