翰墨冶情
大象无形
我最早了解赵国柱先生的书法,是从上世纪八十年代他活跃在全省硬笔书坛开始的。当时,硬笔书法刚刚兴起,成全国普及之势。国柱不仅在全国多个大赛中频频获奖,而且,还与同仁一道为推动山西硬笔书法事业竭智尽力,后来成为山西省硬笔书法家协会主要的创始人之一。世纪之交,他又出版了自己的钢笔楹联字帖,时任中国书协主席的沈鹏和时任中国硬笔书协主席的庞中华先生分别为其作品集题名作序,一时轰动省城。由于在此领域的镂月裁云、运斤成风,加之少时日积月累的写仿和临帖,待转入毛笔书法时,便能迅速蔚起出秀、步入佳境。
他饱蘸浓墨的大笔,一开走,便能龙蛇飞舞,一贯到底,这让我想起了写文章。好的文章能文不加点,倚马可待,精气神皆足。国柱的书法之所以精彩,在于笔端融入了他的情感,倾注了他的思想。他的作品通篇拙稚不巧,古朴成风,少有时下书界弥漫着的求奇求新、追逐怪诞之风气。我想,这定是得到了前人理法,读懂了真经的结果。黄宾虹当年在给友人的信中,一再说恽南田、华新罗两位画家“求脱太早”,终未能获得更大成就。“求脱太早”这里指画家的根基、修养尚不足时,便急于自立门户、另起炉灶的局面。书画同源。
读他的作品,总有一种强烈的沧桑之感,这样的感觉我们这一代人似乎体会的更为确切。我想这与其早年困厄的生活、丰富的阅历不无关联。因出生寒门,迫于生计,当过代课教师,修过手表,做过装卸工,画过玻璃画,为学校刻过讲义,又在街道办的电石厂的熊熊火光中烟熏火烤了整整八年。之后命运安排他投身政界,几经艰辛,后来又当了父母官。但无论何种窘态、坎坷,何等繁忙、劳作,书法与他始终相依相伴,已经成为其生活中不可或缺的重要组成。他但提起笔,便可以忘忧,可以超脱,可以达到另一种境域。有了这种执着,人生的升谪去留、入彀落第不正是书之疾弛舒缓、启承转合,不正是自然界之花开花落、云卷云收吗?这一点上,国柱已非个例。前几年,他的角色又转换成为太原日报社的社长,就部门性质而言,似乎离文化更近了一些,但他个人习字的时间却更少了。在他的办公室里,未见有书案及笔墨,只有出出进进商谈工作的同事们。此时,他又注意将个人的小书法放大成为一种大文化。几年下来,由他主编的《太原老城》、《纪念傅山诞辰四百周年新闻文论书画集》、《走西口、话晋商》、《怎样打造好新闻作品》等七八本书籍先后出版发行,书画笔会之类的文化活动红红火火,使报社俨然成了太原市的又一文化热区。
国柱的阅历,很容易使人联想到高尔基的《我的大学》。社会是一所大学,从这所大学毕业的人有一个共同的特点,即脚踏实地、谦虚好学,注意向他人学习,向社会请教。他说他的书法从未刻意拜谁为师,但却注重把碑帖、书籍和圈里人都当成老师,把生活感悟、人生阅历和书法艺术有机结合起来,用心揣摩,潜心体会。他的书法的线条结字,大小疏密,转承开合,其老道程度既得益于硬笔书法,更注意在生活中汲取营养,具有很强的时代烙印。
书外功夫与诗外功夫一样,不仅指一个人的学识眼界、见闻履历,更指其气度宇量、胸襟涵养。有了这样的造诣,方不至于知笔意而法不备、知其形而韵不达。国柱的修养不仅于文人气质、儒雅风范,还在于其职业方面的因素。反过来,书法艺术也滋润着国柱的品味,他的温文尔雅、雍容恬静、脚踏实地和宽容大度,不能说与他的书法功力无关。他的书法在陶冶他人的同时,也在裨益着他自己,这便是作为艺术的力量,潜移默化的力量。
仅就书法方面的才情,国柱甚是高明,但他的勤奋却更胜一筹。每次展览都能推出让人耳目一新的作品。而到了他目前的这种程度,些许进步,诗外诗内功夫都需花费一大截,这样的花费既有废纸三千的量积,更有苦思冥索的质跃。近来他在行草、狂草之外,又涉猎章草,且一出手又是老吏断狱,心手相应,让众人为之惊叹不已,百感丛生。较之行草、狂草,章草一路,其矜持处显操守,拘谨时见风骨,大雅自若、雍容高古。读章草,往往让人联想到魏晋玄士、竹林七贤。严谨中有疏朗,挥斥中含局促,这既是章草的一大特点,也是国柱的性格作派所在,正所谓“字如其人”也。
在国柱的书法中,我还是偏爱他的榜书。早年间写的一幅四尺整纸的“法”字,老成持重,宠辱不惊,在三晋书坛引起了轰动。奥运之年写的那个“喜”字,醉意三分、溢于言表,那个“福”字,绳趋尺步,乐天知命,最是那个“龙”字,内旷外疏,徜徉自在,却又果敢坚定,锲而不舍。难怪在中国书协为北京奥运会征集“喜、福、龙”的活动中均一一中选,收编入册。后来又听说他的作品参加了“中国千名书家精品走进奥运场馆活动”和“五台山中国千名书法家写经大展”并被水立方和五台山永久珍藏。这几年,他的作品及专题介绍频频出现在《人民日报》、《中国文化报》、《中国书画报》、《中国书法》、《书法》、《书法导报》等专业报刊,很是为他高兴。
国柱是我的好友。我们交往时,他不仅谦逊好学,勤奋敬业,而且多才多艺。更可贵的是他不染流弊且是个性情中人。在我们亦浓亦淡的君子之交中,他往往不说他的书法,我也自然不多谈我的文学,但我们的交谈却融洽而自然——有时,就一些话题聊的很深很深,有时,共同的感受又随着思绪的飞扬,飘得很远很远——因为我们的心是相通的!
王介平(笔名:介子平)
(《图书导报》主编、书画评论家) |